冰冷的金属训练场内。
空气中弥漫着初代粒子碰撞后。
那淡淡的臭氧味道。
两道瘦小的身影，如同两道纠缠在一起的闪电。
在场地的中央，进行着远超他们这个年纪的高速攻防。
刀光交错，火花四溅。
男孩儿，陈默。
他的风格，是一场令人窒息的暴风雨。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尤豫，只有要将眼前一切都撕成碎片的攻击欲望。
他不在乎防御，不在乎消耗。
他所有的战术，都只有一个内核。
压制，碾碎，直到对方彻底崩溃。
女孩儿，唐云。
她的风格，则象一张悄无声息铺开的蛛网。
动作没有陈默那般大开大合，却更加的精准。
更加的致命。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与他们十二三岁的年纪极不相称的冰冷与凶狠。
那不是孩子在玩闹，而是两头幼狼。
在进行着生死搏杀。
“砰！”
又是一次剧烈的对撞。
两人同时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开。
他们胸前的护盾生成器，代表着护盾值的能量条，在这一次对撞之后。
同时闪铄起刺眼的红光，然后归于寂静。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训练场内响起。
平局。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
陈默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凌乱的额发，流进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
他再次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唐云也同样如此。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那双同样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退让。
随后二人再次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即将再次碰撞的瞬间。
“铛——！”
一面巨大的战盾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两人的中间。
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将他们两人都震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一把沉重的单手锤。
带着风声落在了塔盾的旁边。
一个比他们高出一个头。
看起来大约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从训练场的入口处。
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爽朗的笑容。
“行了，行了。”
他捡起地上的盾牌和锤子，熟练地装备在身上。
“都是一个师父教的，破不了招的，省点力气吧。”
他先是看向陈默。
“小陈，又在外面受什么气了？干嘛一回来就找小唐撒火。”
“滚开，别多管闲事。”
陈默冷哼一声，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对面的唐云。
少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同样在喘息的女孩儿。
“小唐，你也真是，就非得跟他较这个劲。”
他叹了口气。
“咱们狼牙战队，少了他不行，少了你也同样不行。”
“你们两个，都是队长他老人家最看重的，未来的王牌。”
“同一个师父带出来的，怎么就跟几辈子的仇人一样？”
唐云也冷哼了一声，她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收起自己的武器，转身就准备离开。
“怕了？”
陈默那冰冷而充满挑衅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唐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原本已经稍微平复下去的眼睛里。
再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锵！”
她再次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行了！都给我消停点！”
赵宇一个闪身，再次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脸上那无奈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赵宇！”
陈默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怒火的出口，他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赵宇。
“收起你那套老好人的嘴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的队长了？”
“嘿，我才不稀罕。”
赵宇立刻又变回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他摊了摊手。
“这破狼牙的队长，谁爱当谁当。”
“我的目标，可是云州，龙渊那种真正的豪门！”
“给钱多，待遇好，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他用骼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唐云。
“小唐，你也说两句啊，别一天到晚这么沉默寡言的。”
唐云没有理他。
她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陈默。
最后，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陈默和唐云同时转过身。
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场。
赵宇看着他们那两个倔强的背影。
无奈地叹了口气。
…
…
晚上。
狼牙训练基地的楼顶。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
脚下是如同繁星般璀灿的城市灯火。
陈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天台的边缘。
双腿悬空，看着远方的夜空。
“给。”
一罐冰镇的可乐，递到了他的面前。
赵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自己也打开了一罐。
仰头喝了一大口。
“还在气呢？”
他看着陈默那张依旧紧绷着的侧脸
“你今天这火气，可不象是冲着小唐来的。”
“说吧，在全国少年组那边，栽跟头了？”
陈默没有说话。
他接过可乐，却没有喝。
只是用那冰冷的罐身，贴着自己的额头。
许久之后，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输了。”
“什么？输了？”
赵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你终于在师父的内部考核里，输给唐云了？我说什么来着，她迟早……”
“我不可能输给她。”
陈默打断了他的话。
赵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看着陈默，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是……”
“全国少年组决赛……我输了。”
陈默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那平静的背后，却压抑着即将喷发的愤怒与屈辱。
“输给了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新人。”
“一个，比我还小几个月的家伙。”
“我靠！”
赵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真的假的？！难怪你回来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见谁都想咬一口。”
“师父他老人家，肯定什么都没说吧？”
陈默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来，我看看，是哪个神仙，能把你这个少年组的大魔王给拉下马。”
赵宇来了兴趣。
他打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调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全息屏幕。
开始飞快地搜索着这次全国少年组比赛的最终结果。
很快，一张冠军的定妆照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少年。
他的头发比陈默的还要凌乱，象一个鸟窝。
脸上还贴着一张滑稽的创可贴。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服。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仿佛没有灵魂的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镜头。
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找到了。”
赵宇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啧啧称奇。
“林笙。”
“啧，不过说实话，你输给他，好象也不算太冤。”
“你看这资料，他是冰上魔女的关门弟子。”
“冰上魔女又怎么样？”
陈默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可乐罐，狠狠地捏成了一团废铁！
“我十一岁，就是全国少年组的冠军！今年，本该是我的三连冠！”
“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凭什么断了我的记录！”
“行了行了。”
赵宇看着他那副快要暴走的样子，赶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就一个少年组的冠军头衔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你进了职业赛场，有的是机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陈默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地起伏。
他缓缓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屏幕上那个眼神空洞的少年。
“林笙……”
他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象是在用牙齿将这两个字，深深地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赵宇，你给我看着。”
“我，陈默，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输给他一次。”
“好！我看着！”
赵宇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又恢复了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以后，你就是我们狼牙的王牌选手了！哈哈哈哈！我们战队未来的希望，就全都靠你了啊！”
“你呢？你的目标是我们战队的队长吗？”
“啊？这破战队，我可不待。”
“我以后，是要去赚大钱的。”
陈默转过头，用那双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眼睛看着赵宇。
“你真打算离开？”
“是啊。”
赵宇的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
“我的追求，可是很大的。”
“我打比赛，就是为了钱。”
“以后哪个战队给我的钱多，我就去哪个战队。”
陈默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你不行。”
“你太弱了。”
休息室内，一片死寂。
赵宇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长凳上。
他没有开灯。
只有从门缝里透进来，走廊上那惨白的灯光。
勾勒出他那如同山峦般沉默的宽阔背影。
他从旁边的医疗箱里，拿出了一卷崭新的雪白绷带。
然后一圈，又一圈地将绷带缠在自己的右手上。
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很弱。
绷带，压过手背，缠过指关节。
他收紧，握拳。
感受着那股束缚的力量。
他的天赋是顽石。
他的技巧是蛮力。
他的战斗，是依靠这一副在无数次枯燥的重复训练中，千锤百炼打造出来的躯壳。
他不是剑，不是矛。
他只是一面盾。
一面笨重迟钝，永远只能被动承受伤害的盾。
绷带再次缠绕。他换了一只手，继续这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
他比不上陈默。
他的天赋，耀眼得如同太阳，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也比不上唐云。
她的天赋，是一门杀戮的艺术，让所有对手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比不上尹巧，比不上邓雪莹，比不上那些被陈默和唐云刻在骨子里。
视为一生之敌的真正天才们。
他只是赵宇。
是那个永远跟在他们身后。
为他们挡下那些他们不屑于去抵挡，微不足道的伤害的队长。
是那个在所有人都光芒万丈时，永远站在阴影里。
为他们鼓掌的忠实观众。
绷带缠完了。
雪白的绷带，如同两副冰冷的镣铐。
将他的双手，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这双手。
然后，一个问题，一个他压抑了很久很久。
一个他不敢去想，却又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盘旋的问题。
缓缓地浮了上来。
“但是……”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为什么？”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那面映不出他表情的储物柜门。
轻声问道。
“为什么强如你们……”
“最后，却要比我这个废物，先一步离开这个我们曾经发誓要一起守护的地方？”